為什麼描寫瑪絲洛娃斜睨的眼睛
1. 列夫托爾斯泰《復活》里的心理描寫
托爾斯泰
《復活》是托爾斯泰的晚期代表作。作家通過男女主人公的遭遇淋漓盡致地描繪出一幅幅沙俄社會的真實圖景。
聶赫留道夫公爵是莫斯科地方法院的陪審員。一次他參加審理兩個旅店待役假手一個妓女謀財害命的案件。不料,從妓女瑪絲洛娃具有特色的眼神中認出原來她是他青年時代熱戀過的卡秋莎,於是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展現在聶赫留道夫眼前:當時他還是一個大學生,暑期住在姑媽的庄園里寫論文。他善良,熱情,充滿理想,熱衷於西方進步思想,並受上了姑媽家的養女兼婢女卡秋莎。他們一起玩耍談天,感情純潔無瑕。三年後,聶液游赫留道夫大學畢業,進了近衛軍團,路過姑媽庄園,再次見到了卡秋莎。在復活節的庄嚴氣氛中,他看著身穿雪白連衣裙的卡秋莎的苗條身材,她那泛起紅暈的臉蛋和那雙路帶斜睨的烏黑發亮的眼睛。再次體驗了純潔的愛情之樂。但是,這以後,世俗觀念和情慾佔了上風,在臨行前他佔有了卡秋莎,並拋棄了她。後來聽說她墮落了,也就徹底把她忘卻。現在,他意識到自己的罪過,良心受到譴責,但又怕被瑪絲洛娃認出當場出醜。內心非常緊張,思緒紛亂。其他法官、陪審員也都心不在焉,空發議論,結果錯判瑪絲洛娃流放西伯利亞服苦役四年。等聶赫留道夫搞清楚他們失職造成的後果,看到瑪絲洛娃被審判後失聲痛哭、大呼冤枉的慘狀,他決心找庭長、律師設法補救。名律師告訴他應該上訴。
聶赫圖道夫懷著復雜激動的心情按約去米西(被認為是他的未婚妻)家赴宴。本來這里的豪華氣派和高雅氛圍常常使他感到安逸舒適。但今天他彷彿看透了每個人的本質,覺得樣樣可慶:柯爾查庚將軍粗魯得意;米西急於嫁人,公爵夫人裝腔作勢。他借故提前辭別。
回到家中他開始反省,進行「靈魂凈化」,發現他自己和周圍的人都是「又可恥,又可僧」。母親生前的行為;他和貴族長妻子的曖昧關系;他反對土地私有,卻又繼承母親的田莊以供揮霍;這一切都是在對卡秋莎犯下罪行以後發生的。他決定改變全部生活。第二天就向管家宣布:收拾好東西,辭退僕役,搬出這座大房子。
聶赫留道夫到監獄探望瑪公洛娃,向她問起他們的孩子,她開始很驚奇,但又不願觸動創傷,只簡單對答幾句,把他當作可利用的男人,向他要十盧布煙酒錢以麻醉自己。第二次聶赫留道夫又去探監並表示要贖罪,甚至要和她結婚。這時卡拿唯秋莎發出了悲憤的指責:「你今世利用我作樂,來世還想利用我來拯救你自己!」後來聶赫留道夫幫助她的難友,改善她的處境,她也戒煙戒酒,努力學好。
聶赫留道夫分散土地,奔走於彼得堡上層,結果上訴仍被駁回,他只好向皇帝請願,立即回莫斯科准備隨卡秋莎去西伯利亞。途中卡秋莎深受政治犯高尚情操的感染,原諒了聶赫留道夫,為了他的幸福,同意與尊重鬧敏銷她體貼她的西蒙松結合。聶赫留道夫也從《聖經》中得到「人類應該相親相愛,不可仇視」的啟示。
心理描寫:
指對處在一定環境中的人物內心活動的描寫。它是塑造人物形象、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通過對人物心理的描寫,能夠直接深入人物心靈,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表現人物豐富而復雜的思想感情。
列夫•托爾斯泰是位擅長心理描寫的巨匠,他在《復活》中寫瑪絲洛娃在監獄里以犯人身份會見前來探視她的貴族地主聶赫留道夫,「瑪絲洛娃怎麼也沒想到會看見他,特別是在此時此地。因此最初一剎那,他的出現使她震驚,使她回想起她從不回想的往事。」往下,就進入往事的回憶。起初,她心頭掠過一絲美好的回憶,因為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曾經愛過她並且為她所愛;接著,她想起他的殘忍作為,想起他留給她的痛苦和屈辱。這些至今仍象磐石一樣壓迫著她,使她無法擺脫,她痛恨這個毀了她幸福的人,於是記憶中那種愛情的幻境頓時化為泡影。但她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又想利用他一下。這段心理描寫既預示著聶赫留道夫後來應允為她請律師的情節,也預示著他希望用對瑪絲洛娃的描寫還有助於表現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助於反映社會生活的本質。
2. 《復活》瑪絲洛娃人物形象是怎麼樣的
《復活》瑪絲洛娃人物形象分析如下:作者敘述了瑪絲洛娃悲慘的身世與坎坷的經歷,並與她善良的本性進行對比,將瑪絲洛娃塑造成了一個值得同情的角色。
這些一波三折的劇情與對其善良性格的描寫塑造了瑪絲洛娃的定位:一個飽受生活迫害,惹人同情的年輕女性。
肖像評述
據說這段描寫作者曾反復修改過二十幾次。從這幅瑪絲洛娃的肖像看,那「仍舊放光」的眼睛,依然保存著夕日瑪絲洛娃的純真;而那蒼信喚白的面滑旦凱色,以及故意讓它溜出來的「一兩咎頭發」,便顯出她長期受侮辱迫害和墮落過的痕跡。
還有那隻非常有生氣而帶點斜睨的眼睛,則隱含著她對社會的不滿和蔑視。這樣寫,既符合她過去的經歷,又表現了她現時的身份;不但使讀者如見其人,而且還可通遲慧過她的外表,窺見她的靈魂。
3. 《復活》中的人物心理描寫及作用
夢想與現實本來是沒有距離的,只不過一個在心裡,一個在眼前!
在生活的舞台上,每個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角色,何必要求這個去扮演那個呢?那是不會成功的,也許是自己也扮錯
了角色,可是誰又知道自己該演什麼不該演什麼呢?等你發現自己演錯了戲;你的舞台也將人散燈盡!
你把生活設計成一場賭局,得到的卻是暫時的快感,你在賭局中投入的感情和精力越多,全盤皆輸的可能性就
越大,就可能得到越多的傷害,你不該抱怨,游戲的規則就是如此。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願賭服輸」。
走過太多路~淋過太多雨~明白冬來雪飄~花開花落的道理~尋的;只是那份家的安定~
你的文憑代表你應有的文化程度,頃掘櫻它的價值,會體現在你的底薪上,但有效期只有三個月!
曾經擁有的,不要忘記;已經得到的,更要珍惜;屬於自己的,不要放棄;已經失去的,留做回憶;想要得到的,必須
努力;人這一生當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夢想和追求!
淚水和汗水化學成傷相似,可是前者只能讓你獲得同情,而後者卻能讓你獲得成功!
童年似流水一樣的過去,時光是不老的,散絕老的是人。走在時間里的人,雀叢於紛擾的世間,忙碌著做一些可有可無
的事情。混跡於人群中失去自己,再也找不回原來的模樣了。
人生是一張單程車票,失去的便永遠不會再擁有。千萬別把美好的生命浪費在等待上,把握現在,享受現在,
才是最重要的。
走在一起,是緣份。
一起在走,是幸福!
不論你在什麼時候開始,重要的是開始之後就不要停止.
不論你在什麼時候結束,重要的是結束之後就不要悔恨。
生話的事就象在寒風中吃雪糕一樣,在冰冷的後面感覺甜蜜!
有受過凍的人才會知道暖是來之不易。
好好生活吧,祝福你成功!!
4. 《復活》中審問的片段
瑪特維終於來了。還有那個脖子很長的瘦民事執行吏,下嘴唇撇向一邊,趔趄著走進陪審員議事室。
這個民事執行吏為人正直,受過高等教育,但不論到哪裡都保不住位置,因為他嗜酒成癖。三個月前,他妻子的保護人,一位伯爵夫人,給他謀得了這個職位,他總算保持到現在,並因此覺得高興。
「怎麼樣,諸位先生,人都到齊了嗎?」他戴上夾鼻眼鏡後,從眼鏡上方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說。
「看樣子全到了,」快樂的商人說。
「讓我們來核對一下,」民事執行吏說。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開始點名,有時越過眼鏡有時透過眼鏡看看被點到名的人。
「五等文官尼基福羅夫。」
「是我,」那個相貌堂堂、熟悉各種案情的先生答應。
「旦豎退役上校伊凡諾夫。」
「有,」那個身穿退役軍官制服的瘦子回答。
「二等商人巴克拉肖夫。」
「到,」那個和顏悅色、笑得咧開嘴巴的商人答道。「都准備好了!」
「近衛軍中尉聶赫留朵夫公爵。」
「是我,」聶赫留朵夫回答。
民事執行吏越過眼鏡向他瞧瞧,特別恭敬而愉快地向他鞠躬,藉此表示聶赫留朵夫的身分與眾不同。
「上尉丹欽科,商人庫列肖夫,」等等,等等。
少了兩個人,其餘的都到了。
「諸位先生,現在請出庭,」民事執行吏愉快地指指門口,說。
大家紛紛起身,在門口互相讓路,進入走廊,再從走廊來到法庭。
法庭是一個長方形大廳。大廳一端是一座高台,上去要走三級台階。台中央放一張桌子,桌上鋪一塊綠呢桌布,邊緣飾著深綠色穗子。桌子後面放著三把麻櫟扶手椅,椅背很高,上面雕有花紋。椅子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個金邊鏡框,框里嵌著一個色澤鮮明的將軍全身像①。將軍的軍服上掛著綬帶,一隻腳跨前一步,一隻手按住佩刀柄。右牆角上掛著一個神龕,裡面供著頭戴荊冠的基督像,神龕前面立著讀經台。右邊放著檢察官的高寫字台。左邊,同高寫字台對稱,遠遠地放著書記官的小桌,靠近旁聽席有一道光滑的麻櫟欄桿,欄桿後面是被告坐的長凳。現在凳子還空著沒有人坐。高台的右邊放著兩排高背椅,那是供陪審員坐的,高台下面的幾張桌子是給律師用的。大廳被欄桿分成兩部分,這一切都在大廳的前半部。大廳的後半部擺滿長凳,一排比一排高,直到後面的牆壁。法庭後半部的前排長凳上坐著四個女人,又象工廠的女工,又象公館里的女傭,還有兩個男人,也是工人。他們顯然被法庭的庄嚴肅穆氣氛鎖住了,因此交談時怯生生地壓低聲音。
①指沙皇像。
陪審員們一姿沒坐好,民事執行吏就趔趄著來到法庭中央,彷彿要嚇唬在場的人似的,放開嗓門叫道:
「開庭了!」
全體起立。法官紛紛走到台上:領頭的是體格魁偉、留絡腮鬍子的庭長,然後是那個臉色陰沉、戴金絲邊眼鏡的法官。此刻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因為他在出庭前遇到在當見習法官的內弟,內弟告訴他說,他剛才到姐姐那裡去過,姐姐向他宣布家裡不開飯。
「看來咱們只好上小飯店去吃飯了,」內弟笑著說。
「有什麼可笑的,」臉色陰沉的法官說,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最後上去的法官就是那個向來遲到的瑪特維。他留著大鬍子,一雙善良的大眼睛向下耷拉著。這個法官長期患胃炎,遵照醫跡遲納生囑咐今天早晨開始採用新的療法,因此今天他在家裡耽擱得比平時更久。此刻他走上台去,臉上現出專注的神氣,因為他有一個習慣,常用各種不同方式預測各種問題。此刻他就在占卜,要是從辦公室到法庭扶手椅座位的步數可以被三除盡,那麼新的療法定能治好他的胃炎,要是除不盡,那就治不好。走下來是二十六步,但他把最後一步縮小,這樣就正好走了二十七步。
庭長和法官穿著衣領上鑲有金線的制服,走上高台,氣勢十分威嚴。他們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彷彿都為自己的威嚴感到不好意思,慌忙謙遜地垂下眼睛,坐到鋪著綠呢桌布後面的雕花扶手椅上。桌上豎立著一個上面雕著一隻鷹的三角形打擊器,還放著幾個食品店裡盛糖果用的玻璃缸和墨水瓶、鋼筆、白紙以及幾支削尖的粗細鉛筆。副檢察官隨著法官們進來。他還是那麼匆匆忙忙,腋下夾著公文包,還是那麼拚命擺動一隻手,迅速走到窗邊自己的座位上,一坐下就埋頭翻閱文件,充分利用每一分鍾時間為審案做著准備。副檢察官提出公訴還是第四次。他熱衷於功名,一心向上爬,因此凡是由他提出公訴的案子,最後非判刑不可。這個毒死人命案的性質他大致知道,並且已擬好發言提綱,不過他還需要一些資料,此刻正急急忙忙從卷宗中摘錄著。
書記官坐在台上另一角,已把可能需要宣讀的文件准備好,然後把昨天才弄到手和閱讀過的一篇查禁的文章重讀了一遍。他想跟那個同他觀點一致的大鬍子法官談談這篇文章,在談論以前再好好看一遍。
庭長翻閱了一些文件,向民事執行吏和書記官提出幾個問題,得到肯定的答復,就傳被告出庭。欄桿後面的那扇門開了,兩個憲兵頭戴軍帽,手拿出鞘的佩刀,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三個被告,先是一個紅棕色頭發、臉上有雀斑的男人,再是兩個女人。那男人穿著一件長大得同他的身材極不相稱的囚袍。他一邊走進法庭,一邊叉開兩手的大拇指,用手緊貼住褲縫,使過分長的衣袖不致滑下來。他眼睛不看法官和旁聽者,卻注視著他繞過的長凳。他繞過長凳,規規矩矩地坐在邊上,留下位子給別人坐,然後眼睛盯住庭長,頰上的肌肉抖動起來,彷彿在嘟囔著什麼。跟在他後面進來的是個年紀不輕的女人,身上也穿著囚袍。她頭上包著一塊囚犯用的三角頭巾,臉色灰白,眼睛發紅,沒有眉毛,也沒有睫毛。這個女人看上去十分鎮定。她走到自己的位子旁邊,長袍被什麼東西鉤住。她不慌不忙小心地把它摘開,坐下來。
第三個被告是瑪絲洛娃。
瑪絲洛娃一進來,法庭里的男人便都把目光轉到她身上,久久地盯住她那張白嫩的臉、那雙水汪汪的黑眼睛和長袍底下高高隆起的胸部。當她在人們面前走過時,就連那個憲兵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直到她坐下。等她坐下了,憲兵這才彷彿覺得有失體統,慌忙轉過臉去,振作精神,木然望著窗外。
庭長等著被告坐好;瑪絲洛娃坐下來,他就轉過臉去對書記官說話。
例行的審訊程序開始了:清點陪審員人數,討論缺席陪審員問題,決定他們的罰款,處理請假陪審員的事,以及指定候補陪審員的名單。然後庭長折攏幾張小紙片,把它們放到玻璃缸里,這才稍稍捲起制服的綉花袖口,露出汗毛濃密的雙手,象魔術師似的摸出一張張紙條,打開來,念著紙條上的名字。隨後庭長放下袖口,請司祭帶陪審員們宣誓。
司祭是個小老頭,臉上浮腫,臉色白中帶黃。他身穿棕色法衣,胸前掛著金十字架,法衣一側還別著一個小勛章。他慢吞吞地挪動法衣里的兩條腫腿,走到聖像下面的讀經台旁。
陪審員們都站起來,往讀經台擠去。
「請過來!」司祭用浮腫的手摸摸胸前的十字架,等陪審員們走過去。
這個司祭任職已超過四十六年,再過三年就要象大司祭前不久那樣慶祝任職五十周年了。自從陪審法院開辦以來①他就在區法庭任職,並感到十分自豪,因為由他帶領宣誓的已多達幾萬人,而且到了晚年還能為教會、祖國和家庭出力。他死後不僅能給家人留了一座房子,而且還有不下於三萬盧布的有息證券。他在法庭里帶領人們憑福音書宣誓,而福音書恰恰禁止人們起誓,因此這項工作是不正當的。這一點他可從來沒有想到過。他不僅從來不感到於心有愧,而且還很喜愛它,因為可以藉此結識許多名流。今天他就認識了那位名律師,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他只辦了擊敗那個帽子上戴花的老太太一案,就凈到手一萬盧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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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俄國在一八六四年實行司法改革,成立陪審法院,刑事案件公開審判。
等陪審員都順著台階走到台上,司祭就側著花白頭發的禿頭,套上油膩的聖帶,然後理理稀疏的頭發,向陪審員們轉過臉去。
「舉起右手,手指這樣並攏,」他用蒼老的聲音慢吞吞地說,舉起每個手指上都有小窩的浮腫的手,手指並攏,象捏住什麼東西。「現在大家跟著我念,」他說著就領頭宣誓:「憑萬能的上帝,當著他神聖的福音書和賦與生命的十字架,我答應並宣誓,在審理本案時……」他說一句,頓一頓。「手這樣舉好,不要放下,」他對一個放下手來的年輕人說,「在審理本案時……」
留絡腮鬍子的相貌堂堂的人、上校、商人和另外幾個人,都遵照司祭的要求舉起右手,並攏手指,而且舉得很高很有精神,看上去很高興,可是其他的人似乎有點勉強,不大樂意這樣做。有些人念誓詞念得特別響,彷彿有意在挑釁說:「我照念就是了,照念就是了。」有些人只是喃喃地動動嘴巴,落在司祭後面,後來忽然驚覺了,慌忙趕上去。有些人惡狠狠地使勁捏攏手,彷彿怕落掉什麼東西。有些人把手指松開又捏攏。個個都覺得別扭,只有小老頭司祭滿懷信心,自以為在干一件有益的大事。宣誓完畢,庭長請陪審員們選出一名首席陪審員來。陪審員們紛紛起立,擠在一起走進議事室。一到議事室,他們都立刻掏出香煙,吸起煙來。有人提議請那位相貌堂堂的紳士當首席陪審員,大家立刻贊同。他們丟掉或者捻滅煙蒂,回到法庭。當選的首席陪審員向庭長報告誰當選,大家又回到原位,跨過別人的腳,在兩排高背椅上坐好。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毫不耽擱,氣氛十分庄嚴。這種有條不紊、一絲不苟的儀式使參加者都很滿意,更加堅信他們是在參加一項嚴肅而重大的社會工作。這一點聶赫留朵夫也感覺到了。
等陪審員們一坐好,庭長就向他們說明陪審員的權利、責任和義務。庭長講話的時候不斷改變姿勢,一會兒身子支在左臂肘上,一會兒支在右臂肘上,一會兒靠在椅背上,一會兒擱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會兒弄齊一疊紙,一會兒摩挲裁紙刀,一會兒摸弄著鉛筆。
庭長說,陪審員的權利是可以通過庭長審問被告,可以使用鉛筆和紙,可以察看物證。他們的責任是審判必須公正,不準弄虛作假。他們的義務是保守會議秘密,不得與外界私通消息,如有違反,將受懲罰。 庭長講話完畢,就向幾個被告轉過身去。
「西蒙·卡爾津金,站起來,」他說。
西蒙緊張地跳起來,頰上的肌肉抖動得更快了。
「你叫什麼名字?」
「西蒙·彼得羅夫·卡爾津金,」他粗聲粗氣地急急說,顯然事先已准備好了答辭。
「你的身分是什麼?」
「農民。」
「什麼省,什麼縣人!」
「土拉省,克拉比文縣,庫比央鄉,包爾基村人。」
「多大年紀?」
「三十三歲,生於一千八百……」
「信什麼教?」
「我們信俄國教,東正教。」
「結過婚嗎?」
「沒有,老爺。」
「做什麼工作?」
「在摩爾旅館當茶房。」
「以前吃過官司嗎?」
「從來沒有吃過官司,因為我們以前過日子……」
「以前沒有吃過官司嗎?」
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用心聽著。那個商人周身散發出酒氣,勉強忍住飽嗝,聽到一句話,就點一下頭表示贊成。
「上帝保佑,從來沒有吃過。」
「起訴書副本收到了嗎?」
「收到了。」
「請坐下。葉菲米雅·伊凡諾娃·包奇科娃,」庭長叫下一個被告的名字。
但西蒙仍舊站著,把包奇科娃擋住。
「卡爾津金,請坐下。」
卡爾津金還是站著。
「卡爾津金,坐下!」
但卡爾津金一直站著,直到民事執行吏跑過去,側著頭,不自然地睜大眼睛,不勝感慨地低聲說:「坐下吧,坐下吧!」
他才坐下來。
卡爾津金象站起來時一樣快地坐下,把身上的長袍裹裹緊,頰上的肌肉又不出聲地抖動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庭長不勝疲勞地嘆了口氣,問第二個被告,眼睛不瞧她,只顧查閱著面前的文件。對於庭長來說,審理案件已是家常便飯,若要加速審訊,他可以把兩個案件一次審完。
包奇科娃四十三歲,出身科洛美諾城小市民,也在摩爾旅館當茶房。以前沒有吃過官司,起訴書副本收到了。包奇科娃回答問題非常潑辣,那種口氣彷彿在回答每句話時都說:「對,我叫葉菲米雅,也就是包奇科娃,起訴書副本收到了,我覺得挺有面子,誰也不許嘲笑我。」等庭長一問完,包奇科娃不等人家叫她坐,就立刻自動坐下。
「你叫什麼名字啊!」好色的庭長特別親切地問第三個被告,「你得站起來,」他發現瑪絲洛娃坐著不動,和顏悅色地說。
瑪絲洛娃身姿矯捷地站起來,現出唯命是從的神氣,挺起高聳的胸部,用她那雙笑盈盈而略微斜睨的黑眼睛直盯住庭長的臉,什麼也沒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
「柳波芙,」她迅速地說。
聶赫留朵夫這時已戴上夾鼻眼鏡,隨著庭長審問,挨個兒瞧著被告。他眼睛沒有離開這第三個被告的臉,想:「這不可能,她怎麼會叫柳波芙呢?」他聽見她的回答,心裡琢磨著。
庭長還想問下去,但那個戴眼鏡的法官怒氣沖沖地嘀咕了一句,把他攔住了。庭長點點頭表示同意,又對被告說:「怎麼叫柳波芙呢?」他說。「你登記的不是這個名字。」
被告不作聲。
「我問你,你的真名字叫什麼。」
「你的教名叫什麼?」那個怒容滿面的法官問。
「以前叫卡吉琳娜。」
「這不可能,」聶赫留朵夫嘴裡仍這樣自言自語,但心裡已毫不懷疑,斷定她就是那個他一度熱戀過,確確實實是熱戀過的姑娘,姑媽家的養女兼侍女。當年他在情慾沖動下誘奸了她,後來又拋棄了她。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去想她,因為想到這事實在太痛苦了,這事使他原形畢露,表明他這個以正派人自居的人不僅一點也不正派,對那個女人的行為簡直是十分下流。
對,這個女人就是她。這會兒他看出了她臉上那種獨一無二的神秘特點。這種特點使每張臉都自成一格,與其他人不同。盡管她的臉蒼白和豐滿得有點異樣,她的特點,與眾不同的可愛特點,還是表現在臉上,嘴唇上,表現在略微斜睨的眼睛裡,尤其是表現在她那天真爛漫、笑盈盈的目光中,表現在臉上和全身流露出來的唯命是從的神態上。
「你早就該這么說了,」庭長又特別和顏悅色地說。「你的父名叫什麼?」
「我是個私生子,」瑪絲洛娃說。
「那麼按照你教父的名字該怎麼稱呼你呢?」
「米哈依洛娃。」
「她會做什麼壞事呢?」聶赫留朵夫心裡仍在琢磨,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了。
「你姓什麼,通常人家叫你什麼?」庭長繼續問。
「通常用母親的姓瑪絲洛娃。」
「身分呢?」
「小市民。」
「信東正教嗎?」
「信東正教。」
「職業呢?你做什麼工作?」
瑪絲洛娃不作聲。
「你做什麼工作?」庭長又問。
「在院里,」她說。
「什麼院?」戴眼鏡的法官嚴厲地問。
「什麼院您自己知道,」瑪絲洛娃說。她噗哧一笑,接著迅速地向周圍掃了一眼,又盯住庭長。
她臉上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神情,她的話、她的微笑和她迅速掃視法庭的目光是那麼可怕和可憐,弄得庭長不禁垂下了頭。庭上剎那間變得鴉雀無聲。接著,這種寂靜被一個旁聽者的笑聲打破了。有人向他發出噓聲。庭長抬起頭,繼續問她:
「你以前沒有受過審判和偵審嗎?」
「沒有,」瑪絲洛娃嘆了一口氣,低聲說。
「起訴書副本收到了嗎?」
「收到了。」
「你坐下,」庭長說。
被告就象盛裝的貴婦人提起拖地長裙那樣提了提裙子,然後坐下來,一雙白凈的不大的手攏在囚袍袖子里,眼睛一直盯住庭長。
接著傳證人,再把那些用不著的證人帶下去,又推定法醫,請他出庭。然後書記官起立,宣讀起訴書。他念得很響很清楚,但因為念得太快,混淆了舌尖音和捲舌音,以致發出來的聲音成了一片連續不斷的嗡嗡聲,令人昏昏欲睡。法官們一會兒把身子靠在椅子的這邊扶手上,一會兒靠在那邊扶手上,一會兒擱在桌上,一會兒靠在椅背上,一會兒閉上眼睛,一會兒睜開眼睛,交頭接耳。有一個憲兵好幾次要打呵欠,都勉強忍住。
幾個被告中,卡爾津金頰上的肌肉不斷抖動。包奇科娃挺直腰板坐在那裡,鎮定自若,偶爾用一隻手指伸到頭巾里搔搔頭皮。
瑪絲洛娃忽而一動不動地望著書記官,聽他宣讀,忽而全身抖動,似乎想進行反駁,臉漲得通紅,然後又沉重地嘆著氣,雙手換一種姿勢,往四下里看了看,又盯住書記官。
聶赫留朵夫坐在第一排靠邊第二座的高背椅上,摘下夾鼻眼鏡,望著瑪絲洛娃,他的內心展開了一場復雜而痛苦的活動。